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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終到長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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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明沅醒來,手撫摸著悶痛的頭,感覺腦中似有一塊寒鐵壓著,他略微轉了下身子,看著床幃上的繡花竟有重影,頭暈目眩。

他深吸了一口氣,面色陰沈,正要開口喚葛喜,卻見身旁的燕清意拉著被子遮住半邊臉,只露出一雙小鹿般清澈水靈的眼睛,拘謹地看著他。

許明沅看著她微腫的眼皮,想到昨夜她委屈的淚水,他側過臉:“時辰尚早,再睡會兒吧。”說完,他自個兒坐起來,躍過她,下床披上外衣,推門而出。

她見他宿醉的臉上掛著一絲怒氣,連出門的背影都帶著幾分郁郁。不會還在為昨晚掃興的事生氣吧,放著美艷的胡姬不搭理,偏要來我這兒討沒趣,她望著窗外灰沈的天色,決心再睡一會兒。

許明沅走到偏殿軟塌上坐下,揉著太陽穴問:“如何?”

葛喜遞上一碗蓮子羹,躬身答道:“咬舌自盡了。”說完,繞到身後為他捶背捏肩。

許明沅“呵”地一聲輕笑,攪著碗裏的蓮子,兩口便喝了,胃中溫熱,暈眩之感略有緩解,道:“那酒裏摻了什麽東西。”

捏肩的手微微一滯,葛喜有些尷尬地說:“是西疆秘藥,坊間傳聞會使男子焦躁縱欲……日久不能人道。”

許明沅微楞,望著手中空碗半晌說不出話。

他皺起眉頭,瑞風眼上挑,謀權害命的見多了,還第一次有人對他出這種陰招。昨日意識模糊,頭腦昏沈,幸好燕清意的肩傷挽回了他的理智。

他輕咳了一聲,道:“郡守不知情吧。”渝城郡守是個中庸之人,做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,多年來從不投靠任何派系,如今年過半百了,貿然謀害許王,不合情理。

“奴婢派人去查。”葛喜道。

許明沅端起茶杯,看著鏡中雜亂的頭發,昨日之事他有些記不清了,便問道:“昨日公主可還好?”

葛喜猶豫了片刻,道:“公主好像在院中哭了好一會兒。”見大王沈思,忙說,“公主良善,並非驕縱之人,對待奴婢這樣的下人尚且很是寬厚……”

清晨的亮光透過窗外茂密的樹葉射進偏殿,照在許明沅麥色的臉龐上,他黝黑的瞳孔在陽光下微閃,他從未聽葛喜誇過宮中的妃嬪,便問道:“公主很好?”

葛喜連忙跪下道:“奴婢僭越了。”

許明沅對著鏡子擡起下巴看著新冒的胡須,食指在須上輕輕撫過,他想到她美麗的容貌和溫柔的性子,待在身邊既不胡鬧也不聒噪,一顰一笑總是惹人憐愛。

“王後近來在宮裏可還安分?”

葛喜答:“繡夏傳來消息,太後纏綿病榻,王後日夜侍奉,並無異樣。”

“公主進宮後,讓繡夏去伺候吧。她資歷老,做事穩妥,能護著清意。”

“喏。”葛喜說,“仁西王時常出入王宮。聽說太後生病後,他時常帶些宮外的傳奇話本進宮給太後解悶。”

許明沅挑眉,“他倒是有幾年沒回長樂了。”

“是,跟著他的人遞來消息,他整日遛鳥聽戲,過往交好的氏族、官員也再不聯系了。”

“他若老實,孤也不想為難他,以免寒了許國老氏族的心。”他嘴上這樣說,心裏卻想起他才繼位時,許亦星勾結王後慫恿老氏族和他對著幹,讓他當時的處境很是艱難。他靠著南征北戰的勝利,凝聚人心,通過培養親信,分化他們的權力。

八年努力,終於讓許國上下都尊敬他了,他怎麽會就這樣放過許亦星,讓他悠閑的當仁西王呢?

還有王後許嫻……她的心永遠是向著她青梅竹馬的堂兄許亦星的。這兩個人只要活著,他就不能放心。

“葛喜,派人傳話回宮,將妍玉宮收拾出來。一應盡奢。”他想培養燕清意,掌管後宮事宜,把許嫻的權力轉移出來。再做個局,引許嫻入甕,廢了她的王後之位。

“喏。”

……

離開渝城時,郡守帶著一大堆金玉珍奇贈與燕清意,她望了一眼許明沅,他點了點頭,她便欣然收下了。

又往北行了三日,終於到達許國王都長樂城。長樂城建在平原之上,四面開闊。春日碧空如洗,浮雲飄渺,草長鶯飛,城外古樹參天,綠意盎然。

鑼鼓聲震天,百姓夾道歡迎許軍回城,沿途山呼雀躍聲不斷。

燕清意近旁看押她的士兵與百姓對望,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望到了家人,口中呼著親人的名字,歡喜落淚。

走到王宮前,葛喜將她請出馬車,她見許明沅騎在馬上,站在王宮正門口,揚了揚手,又見父母兄長被押出來,跪在許明沅的面前。

她上前幾步,與他們跪在一起。

燕清意側頭看著父親,比起上一次在燕國王宮相見時,他消瘦了許多,衣帶漸寬,顴骨突起,白發叢生,他無力地跪在地上,對周圍的歡呼雀躍充耳不聞。

母親側著頭與她對視,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,嘴唇動了動,問她還好嗎。

她點了點頭。她知道母親這些年在後宮中並不好過,總是因父親的胡作非為傷心,又因寵妃的放肆而生氣。母親常年吃齋念佛為兒女祈福,亡國對她來說不過是燕王的罪有應得,只要兒女安好,她便沒有掛懷了。

葛喜拿出王昭,陽光射在昭書的金絲上,反射出絢爛的光芒,他朗聲宣讀昭書。清意聽著,昭中頌揚許王功績,將燕國王都封為南郡。

燕王封為易侯,與夫人世子一起賜居原襄伯府,無召不得出。嘉玉公主溫淑賢德,封為貴妃,賜居妍玉宮。

四人叩首謝恩,母親深深地望了清意一眼,充滿憂愁。哥哥亦望向她,不舍地輕呼了一聲:“妹妹……”

士兵將他們拉起來,押送去襄伯府。海沛迎上來,將燕清意扶起。

金光鋪灑在青石板上,她眼見父親、母親、哥哥先後邁進陰暗的馬車裏,她望著他們的背影,目光留戀在他們身上,此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。

“貴妃娘娘,這邊請。”海沛道,他將燕清意迎入偏門,走進王宮。

她望著靜穆高聳的宮門,心中不禁感嘆,重活一世也逃不過做妾的命運。

采枝緊緊地拉著她的手,兩人對望,給彼此勇氣。

此時,兩個宮裝嬤嬤從一側的宮道裏疾行而來,她們打量了三人一番,對采枝說:“這位是采枝姑娘吧,請隨老奴來。”

“二位有何事?”燕清意想起許王托她尋找采枝之事,心中升起一絲不安,她緊緊地拉住采枝的手,“可否讓我同去。”

兩位嬤嬤對著燕清意行禮,並不作答,又對采枝做出“請”的姿勢,面色陰沈。

“太後尋采枝有要事。”其中一位嬤嬤略顯不耐,濁黃的眼珠子盯向一旁的海沛,“海沛公公,你怎麽當差的?”

海沛忙勸說:“貴妃娘娘,這兩位都是太後跟前的人,尋采枝不過詢問一點瑣事。娘娘初入王宮,還有許多要事要忙,就別讓太後煩心了吧。”

他又看向貴妃身後的采枝,“采枝,還不快去快回,你一會兒還要伺候貴妃換傷藥呢。”

“公主,奴婢去了。”采枝說完,霎時便紅了眼,她放開燕清意的手,跟著她們往另一條宮道走去,她回望公主,面上有視死忽如歸之色。

“別怕……”她望著采枝的背影,忍不住往她去的方向邁步。

“娘娘放心,太後怎會為難一個晚輩呢。只是詢問一些小事罷了。”海沛說完,指向另一個方向,“娘娘請吧。”

金燦燦的陽光鋪灑在前行的道路上,宮道寬敞,隱約可見宮墻後富麗堂皇的宮殿和金瓦飛檐。

金光灑進她的眼中,她定了定心神:“日前渝城郡守贈了本宮不少金玉器玩,海沛公公喜歡什麽,就挑去吧。”

海沛小麥色的面龐上漾起一抹喜色,“貴妃娘娘太慷慨了,奴婢謝恩。”

她淡然道,“許宮如此華麗,宮中定有很多佳麗吧。還望公公指點一番。”

許明沅年長她八歲,繼位約有八年,宮中妃嬪比起繼位二載的晉沐恒,恐怕多了不止一倍。上世她耽於情愛,受晉王兩年的盛寵,結仇甚多,她在無寵後又忍氣吞聲,不主動尋求機緣和防微杜漸……此生定要謹記教訓。

海沛說:“王後乃楚宣王之女,鳳子龍孫,雍容華貴。淑妃是大王登基之時,周國畿所賜貴女,她性子古怪,不得大王喜愛,娘娘最好不要與她有交際。雲婕妤是晉王送來的美姬,與王後相交甚好。”

“多謝公公提點。”她楞了楞,“還有嗎?即使是沒什麽寵愛的妃嬪,本宮也願一聞來歷。”

海沛淡笑:“娘娘多慮了,宮中只這三位娘娘。”他那天瞧見了郡守送贈的豪禮,為了讓嘴邊的肉更豐盛些,他又低聲說,“方將軍的妹妹方巧一直愛慕大王。只是大王不願將她納入後宮。她如今在宮中擔任女史,時常在太後跟前走動。”

燕清意連忙擠出感激地笑容,說道:“謝謝公公指點。”

那日在清泉宮暈倒醒來後,許明沅在偏殿與一位姓方的將軍議事,後又將方將軍留下整理燕國雜物,想來很是器重他,那麽他的妹妹,既是將門之女,又愛慕許明沅,他為何不願收她呢?難道其貌不揚嗎。

她又震驚於許明沅宮中竟然只有三位妻妾,王後,王後交好的女子雲婕妤,以及淑妃。淑妃是他繼位之時,周國畿所賜貴女,那時他還未背棄誓言,自然以周國為尊,沒法拒絕賞賜,所以收入了後宮。

這與他坊間傳聞的荒淫好色並不相符。她猜測,先王之女與他伉儷情深,王後禦夫有方。

海沛想著很會琢磨大王心思的葛喜對貴妃的態度很是恭敬,又道,“大王對娘娘青眼相加,娘娘不用過於擔心在宮中的處境,萬事都有大王相護。若是遇到難處,奴婢也會盡力幫襯娘娘。”

說著,行至妍玉宮。深紅色的宮墻,暗金色宮門,宮門處站著十餘人,當頭的姑姑約莫三十歲年紀,著湖藍色宮裝,梨臉厚唇,從容地對燕清意行禮,將她迎入宮中,道:“奴婢繡夏,妍玉宮掌事姑姑。”

清意打量著庭院,院中種著幾棵桃花樹,樹旁有個八角亭,亭邊趙粉迎著驕陽,花朵嬌艷,亭前石板上刻鴛鴦紋。

繡夏又指著院中眾人一一介紹道:“這是平兒、圓兒,王後從宮中撥來伺候貴妃娘娘的貼身婢女。”

清意見這兩人相貌平平,年級尚小,態度十分恭敬,兩人對她行禮。

繡夏將她迎進正殿,殿中布置華美,正門對著的壁上雕一只展翅金鶴,墻上掛著秀麗的山水畫,她瞧著不是凡品,窗前白瓶中插著新摘的一束桃花。

清意在正殿的椅中坐下,宮人再次對她行禮道賀。這時,四個公公將她從燕國帶來的兩箱金玉器玩擡進來,她拿出銀子賞給宮人們,大家都喜笑顏開,不停跪下道謝。

清意揮手讓她們各自去忙差事。她踱步到窗前書桌前坐下,見桌上的筆墨紙硯幹凈整潔,又見一旁書架上擺滿各類書籍。

她輕喚:“繡夏,你來。”

繡夏立刻應聲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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